赵嬷嬷笑呵呵的拍着她的手背，“可不敢乱讲，你现在可是宫中贵妃呢。”

赵嬷嬷心里清楚，若不是因为她，萧峥绝不会将慈安宫解禁，也盼着她往后能盛宠不衰，可以富贵悠闲的过完这一生。

“姑祖母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么？”云挽又问。

提起太皇太后，赵嬷嬷深深提了口气，才点点头道：“陛下下了令，如今日日都有太医来给老祖宗请脉，身子倒是有了些起色，可毕竟病了这么些年，年纪也大了，仍是常常昏睡着。”

可即便如此，太皇太后但凡清醒一次，都总会惦记着云挽，总是要问她，云挽如何了，有没有离开皇宫。

后来赵嬷嬷跟太皇太后说云挽已经是贵妃，正得圣宠，太皇太后闷着不吱声好久，结果第二次再醒来，还是问她有没有离开皇宫，好似完全已经忘了前次赵嬷嬷说的话……

赵嬷嬷想起太皇太后近来总是忘事，有时候甚至连年月都不知，心中便感到悲切，总觉得或许过不了多久人就会彻底不行了……

可她知道云挽对太皇太后的感情，又怎么可能告诉云挽，只不过在心中思绪万千罢了。

“今日您来得巧，太皇太后正醒着，得知您来了，便立刻让奴婢来接您，这会儿恐怕眼巴巴的盼着您呢。”

赵嬷嬷又说。

云挽听得舒心极了，当即加快了步子往正殿去。

哪知道刚走到附近，正殿里头忽然跑出来一个姑姑，慌慌张张的跟赵嬷嬷说：“嬷嬷，不好了，太皇太后薨了！”

“什么？”

赵嬷嬷和云挽都听愣了。

赵嬷嬷忙追问：“方才太皇太后不是还好好的，还跟我说话呢，怎么这短短的功夫人就没了？”

按说她不该这么问，可是这样的变故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，她根本就顾不得礼仪。

她说着就大步往正殿里去。

云挽也跟着，但走了两步后，忽然意识到什么，吩咐春晓说：“立刻让人将慈安宫封锁起来，再去请太医来，没有我的命令，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去。”

虽然姑祖母的年纪的确大了，也确实病了好几年，可是，这几句话的功夫人就没了，她还是觉得蹊跷，总得要防着一些。

春晓立刻明白了云挽话里的意思，现如今，春晓也是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了，不论外面的人如何谈论云挽和萧峥的关系，她的地位和权力是实打实的，因此春晓一声令下之后，慈安宫里的人便是都不敢妄动，她差了小全子和小顺子在慈安宫门口守着，自己赶紧去请太医来。

另一边，云挽吩咐完后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，也还盼着那姑姑只是慌乱间查错了，其实太皇太后只是忽然睡了过去。

可她刚进正殿的门，就听见里间传来赵嬷嬷一声悲鸣：

“老祖宗！！！”

云挽一个哆嗦，随后就是眼前一黑。

春萍赶紧扶着云挽。

“老祖宗……挽姐儿来了，您不是一直想见她么，您倒是睁眼看看啊……”

赵嬷嬷已经哭倒在太皇太后床前。

云挽杵在月门处，看着里头的内侍门都跪在地上抹眼泪，一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，只觉得眼前渐渐地一片模糊，心头想被堵了一块湿棉花，呼吸都艰难。

“娘娘……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？”

春萍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，担忧不已。

云挽这才醒过神，下意识转了转眼珠子，眼眶里的泪就接连的滚了下来。

她抬手抹了一把脸，深深吸了口气，平静走到床前去，往床沿上一坐，拉过太皇太后还有余温的手，浅浅含笑，语气温软的说：“姑祖母，挽挽来看您了。”

“挽挽如今已经是贵妃了，是峥表哥的贵妃……姑祖母可还记得，当年我跟个小猴子似的，不论您怎么教训，都非要溜出去找峥表哥玩？”

“我知道，其实您说得对，可是原来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仰慕峥表哥，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，如今我与他已经解开了误会，姑祖母可放心让我留在宫中了吧？”

“姑祖母，我还盼着能和峥表哥有一个孩子，到时候，一定将她交给姑祖母管教，姑祖母说好不好？”

“您嫌弃也没用，我知道，您一向最宠我了，没准到时候那孩子也跟个小猴子似的不听话，惹得您再和当年教训我一样去教训她……想想那情景，我便觉得有趣极了……”

云挽的语气又柔和又安静，好似太皇太后还能听得见，好似她是故意在跟太皇太后撒娇。

原本悲痛得也快要昏厥的赵嬷嬷听着听着，再看见她那明明满眼是泪，却还要笑着的样子，心里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，小心翼翼唤了一声：“挽姐儿，太皇太后她已经……”

“已经怎么？”云挽转头看着赵嬷嬷，脸上还是带着笑意，“姑祖母就是在和我闹别扭，气我不听话，没有早早的出宫去呢，只要让她知道我现在过得极好，她定然也就不会再和我置气了。”

“娘娘……”

春萍也跟着揪心。

“你们看，方才姑祖母的手指头还动了一下！”云挽忽然说。

春萍和赵嬷嬷闻言都是一惊，但转瞬，便反应过来云挽这是不愿相信太皇太后已经薨逝，也不愿再听她们说这些……

赵嬷嬷见春萍还要再劝，便是先说道：“那挽姐儿，我们就先退下，等一会儿太医来了，再好好给太皇太后瞧瞧，太皇太后最是怕痛，没准太医一针下去她便不敢再装睡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云挽仍旧看着太皇太后。

其他人于是都跟着赵嬷嬷退至殿外，赵嬷嬷叮嘱了一番后，才又回来里间看着云挽。

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有预感，所以确认太皇太后真的薨逝，她虽然最初也是震惊和悲痛，也不愿相信，但此时总归还是冷静了下来，知道自己得撑住了，否则……又有谁能像她这么了解太皇太后，能依照着太皇太后的喜好，将后事料理妥帖？

她就这么陪着云挽，看云挽和太皇太后说着话，时不时的还接上一句，聊着云挽小时候在宫中发生的那些趣事。

一直到太医来。

云挽摸着太皇太后逐渐失去温度的手，忽然又不肯让太医给太皇太后诊脉了。

“姑祖母只是睡着了，你退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