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位大姐，你是发疯了吧？”那女人眉眼上挑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，“假的？你这话的意思，究竟是说我们源哥买了假画，还是腾辉集团的小江总卖了假画？”

“夏大师，这话可不能乱说呀！”董其深忙走到夏可人身边来，“小江总什么身份，自然是不会卖假画的，我们源哥也绝对不会买假画的呀！”

“这画不是假画，是我说错了，抱歉。”夏可人态度诚恳。

话一出口，冯嘉宇眼前一黑，扯住了夏可人的胳膊：“姐姐……我心脏不好……”

“也是用上好的宣纸和颜料画出来的，画家的功底也还不错，确实不能说是假画，只能说是仿画。”夏可人认真开口，“仿的是杨学礼杨大师的骏马图。”

那女人脸上刚扬起来的得意又沉了下去：“说来说去不是一个意思吗？”

“小昭。”蒋源这才取下了一边耳机，“小声点，你吵到我听音乐了。”

“源哥。”小昭急了，“人家说你买假画来送马总呢！这脏水要不澄清了，叫马总怎么看你？”

“假画？”蒋源把两边耳机都扯了下来，直直的看向助理小昭正对着的人，“你的依据是什么？”

夏可人坦然地接住了蒋源投过来的目光：“杨学礼擅长画马，单匹的、成对的、三五成群的都画，不过很少有人知道，他画的所有骏马图，不论马匹有几只，马蹄都只画单数。而眼前这一幅九匹马的骏马图，三十六只马蹄，一只也不少。”

“什么？”小昭皱起了眉，一脸的问号，“什么单数双数的，你自己编的吧？”

“嘘！”蒋源举起食指来放在唇边，“别吵，听她说下去。”

“你们要是在网上查一查杨学礼之前的作品，然后数一数马蹄的数目，就能发现了。”夏可人接着说，“总会有那么几只马蹄，不是被其他的马匹遮住了，就是隐没在草野花海间，最终呈现出来的，始终是单数。”

“查查！”董其深冲身后的工作人员喊。

等了片刻，蒋源把手机拿出来，按停了屏幕上的音乐播放键，认真起来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查到了！”工作人员举着手机，冲董其深点头，“能查到的确实都是单数。”

“很巧，杨学礼杨教授是我的老师。”夏可人同时出声，向蒋源回答，“我在大学跟着他学了四年国画，对他还算了解。”

“杨教授？”冯嘉宇喃喃。

夏可人身子没动，只是头歪了过去，靠近冯嘉宇：“就是上次送藤黄颜料来的那个。”

“哼，即便画是仿的，那也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。你们弄坏了画，一句画是仿的就想糊弄过去吗？”小昭脸色难看不想认输，更不想输给眼前这个看起来神气活现的年轻女人，小昭想要挫挫她锐气，下巴一扬，说到，“画钱一分也不能少！”

“没必要，没必要。”董其深赶紧上来圆场，“既然画真是仿的，那就都好说不是，源哥你们也消消气，夏大师和冯老板也是马总亲自邀请来的客人。”

“我从没生过气。”蒋源开口，“画毁了也就毁了，再说夏大师既然是杨教授的学生，那再买一幅真迹应该很容易。”

蒋源说着话，向前一步，走到了夏可人面前去，他笑着把手机打开，点开微信：“夏大师，扫一扫吧，加个好友，还得托你找杨教授买画。”

“加我的吧！”冯嘉宇一个窜步凑了上去，“我是夏可人的经纪人，再说，这仿画也是我不小心弄坏的，后续的事情都该由我来负责。”

蒋源轻挑了一下眉毛，手一晃就把手机给收了回来，然后后退两步，抬起手指挥了挥：“小昭，你加他吧。”

“源哥！就这么……”小昭不满，可话还没说完，就见蒋源又把手指放到了唇边。

小昭翻着白眼，添加了冯嘉宇的微信。

见蒋源和小昭转身走远后，冯嘉宇才切了一声：“果真是个风流成性的，不放过一切加女人微信的机会啊！”

嘀咕完之后，又转脸过来问夏可人：“可人，你能找杨教授买到画吗，听说他的画很难买呀？”

“应该可以。”夏可人点头。

这个夏可人还是有信心的，不说这么多年的师生情谊，上回杨教授请她回校参加画展，她二话不说就寄了画去，因为有她的参加，那届先锋画展大展溢彩，给学校和杨教授增了不少的脸面，杨教授一定也会给她一个面子的。

董其深刚去送了一段蒋源他们，这时候急急忙忙跑了回来：“二位老师，我们接着参观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夏可人轻轻开口。

“哎哟，夏大师您别生气啊！”董其深急了，“小昭性子就是燥了点，不过事关送给马总的画，她自然是担心的，说了些不中听的话，还请二位别放在心上。”

“您误会了，我们没有生气。”冯嘉宇解释起来，“逛了大半，美术馆的风格我们已经很清楚了，早点回去画好了画，也好早点给马总送过来不是？”

“既然这样，那我送你们出去。”董其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。

“不用不用。”夏可人拒绝了两句。

冯嘉宇又接口替夏可人解释：“不用麻烦您了，我俩慢慢逛着出去就行。”

见两人再三拒绝，董其深只好留在了原地，看着两个人往外走，等他们走得远了，他才大松了一口气，又伸出手来擦了擦脑门，自言自语：“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！真是遇了巧了！这仿画TM是从哪里冒来的？”

说话间，扭头过去，盯着工作人员手里已经脏污一片的骏马图。

……

“你刚刚怎么了？”往外走的路上，夏可人出声问冯嘉宇，“蔡总监给你说了什么，你这么激动，把人家梯子都差点撞倒了！”

“哎哟，你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！”冯嘉宇回答，“来电的不是蔡总监，是个女人，说什么蔡总监去美国不回来了！”

“你说奇怪不奇怪！”冯嘉宇接着说，“S系列刚刚开展，蔡总监是全权负责的，怎么这档口去了美国就不回来了？那孟总呢？孟总会不会也不回来了？”

孟总会不会也不回来了。

夏可人耳朵里嗡嗡的，脑海一直盘旋着这句话。

冯嘉宇见夏可人迟迟没有反应，扭头看去，只见她的双颊发白，紧紧咬着下唇不松口。

冯嘉宇懊恼的掐了自己一下，只怪自己口无遮拦：“可人，你别急，我们立马回青川，回去就到МU，哪怕是把МU翻个底朝天，每个人都问上一遍，也要问个清楚！问个明白！不能让孟津那小子一声不吭的就没了消息！”

从美术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四点，冯嘉宇车开得飞快，一路在高速路上狂飙，车轮胎冒着烟的停在МU门口的时候，六点刚过，正是下班的时间，有员工陆陆续续的从大门里出来，冯嘉宇拉开车门，一下跳下去，逮着个人就开始问，一连问了好几个人，都表示小喽啰哪里知道大老板的动态。

冯嘉宇叹了口气，回头时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，冲车里的夏可人比了个OK的手势。

夏可人向冯嘉宇点了下头，又给他比了一个赞，看着冯嘉宇的身影消失在了МU集团的大门里，这才渐渐把脸埋了下去。

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，拿出手机来，又点开和孟津的聊天列表，刺目的感叹号令夏可人眼睛一疼，几乎掉下眼泪来。

揉了揉眼睛，夏可人输入了一行字：好久没见到你，好久没和你说话，还有点想你了呢，你现在在做什么呢，有没有哪一个瞬间，低头或者抬头的间隙里，也会想起我？

点击发送，红色的感叹号又冒了出来。

夏可人刚关黑了屏幕，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，她心一颤，连忙抬起手机来，自动感应的屏幕亮起，显示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。

夏可人心砰砰的跳动着，满怀期待的打开微信，只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知。

一个黑白方块的头像，备注名字是：蒋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