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_第二十三章 养伤

“我很好奇,你究竟是如何劝说了权倾陌了的,当初我也就是顺口一说,没想到你真的把他劝回来了。”

李子然悠然地在一旁的桌子上吃葡萄,也不吐葡萄皮,挑眉望向一旁捧着书的陆小妹。

“呵呵,来做个交易怎么样?”

陆小妹将书合上,轻放在桌上,回眸望了眼**安睡的祁冠宇,“如果你告诉我他来这里的目的,我就告诉你,怎么样?”

李子然险些被一颗葡萄噎住,拍着胸口,好半天才将葡萄咽了下去,“呃……什么嘛!我还以为你多聪明,现在还不知道他看上你了,要把你带走的啊!”

“……”

陆小妹无言以对,摇头,不想再搭理李子然。这个阴阳家的少主,每次到紧要关头就卖关子,他若是做买卖,绝对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!本以为自己就够吝啬的了,和他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了!

“快快快!别耍赖!”李子然夺了书本去,“快说快说!”

那书是从权倾陌书房里借来的史书,正好看到有趣的地方,她便摊手,“先还我。”

“不给!你先说!”

李子然藏起了书,今日若是打听不到,他绝不罢休。本来他已经算到了权倾陌三日前命数将有大劫,很可能没了性命,却生生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给逆转了!这让他这个阴阳师很受打击!

“好吧……”

陆小妹耸了耸肩,虽然这是权倾陌的事,按理说她不好多说。但是看在这个李子然真的好像很关心权倾陌的样子,关系看起来也很亲密,告诉他应该也无妨,说不定权倾陌发现自己身边一直守护的这颗小嫩草,她也许就成就了一番良缘。

“我不过说那七副长生散是杜云裳拜托我送给他的,只希望他好好活着,别辜负了为他而死的女子。”

李子然不信,“就这样?”

“就这样啊,”陆小妹趁李子然发呆,夺了书本来,白了他一眼,“你还想怎样?”

“不会吧?”李子然仍是不信,“权倾陌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?”

“谁说我骗他了?”陆小妹想起了那日惨状,仍然历历在目,摇了摇头,“那的确是杜云裳托回春堂送的。”

“啊?”李子然讶异,“不是天下茶庄送的么?”

“是啊,杜云裳托回春堂送,可那时候权倾陌虽然外人看起来很风光,但是已经自身不保,我又不想死,还拖家带口地死,肯定要假借他人之手送啊!除了天下茶庄,你觉得还有第二个合适的了么?”

“哦……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?果然是天下茶庄,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陆瑜的眼……”

李子然一面感叹,一面打量陆小妹。

三年前,她也就是个十二岁的丫头,竟然就知道那杜云裳不好惹,问了陆瑜之后,才送了长生散去,如此谨慎小心,究竟是为何?

“有时候感觉你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!如此老奸巨猾!哪里像个二八的纯情少女?”

“这句话,陆瑜也曾经说过。”

陆小妹苦笑,她是尚筱舞的时候,已经活了二十三岁,上一世的尚筱舞也活了三十三岁,加起来她这一世的十五年,也已经有七十岁了吧?这么久了,可每想起来,都好像自己的一场梦,她一直活在梦中。

她渐渐想起来那个红衣女子来到回春堂的时候了,那真的好像梦里出现的绝色女子,一身红衣,鬓间的红簪,点缀着青丝粉黛,高艳脱俗,似乎是一朵火红的罂粟,令人欲罢不能。

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杜云裳。

当时还是爷爷尚逸轩看诊,这个女子奉了一千两黄金,只为了七副回春堂仅有的长生散。

不是陆小妹不想将这能起死回生的良药发扬光大,而是制作这七副长生散的药材种类和治法都极其讲究,并不是能够批量生产的。物以稀为贵,否则那七副长生散也不会被奉为回春堂的顶级珍藏了。

“姑娘正值盛年,买来何用?”尚逸轩有点惋惜镇店的宝贝就这么没了,不甘心地问。

“送给权府的相爷大人。”杜云裳朱唇轻启,淡淡而言。

“如此,百金便可。”

尚逸轩是风骨很高的老头,一听要送给良相,便是白送也心甘。

可在他身后的十二岁女孩还是撇了撇嘴。老头儿,有钱不拿,你和钱有仇么?不知道自己冒着杀手的风险要去送药,千金她都嫌少了!

那时候,她感觉杜云裳看到了自己,似乎——在笑?

“小姑娘,你是不是觉得亏了?放心,千金不少,悉数奉上。”

尚逸轩回头望着眼中诧异无波的孙女,笑着反驳:“我孙女只是心疼我这镇店的宝贝,姑娘多虑了!虽然是宝贝,只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,也不是真的仙丹良药可以起死回生,只不过能延年益寿,强身健体就是了。”

“如此就已足够,相爷……应该健康长寿……”

“姑娘稍等,我去去就来。”

长生散的贮存之地,只有尚逸轩,尚阳和陆小妹知道。这尚逸轩一走,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陆小妹和杜云裳。

“姐姐,你要去哪?”

杜云裳愣了,忽而莞尔,“小妹妹,你怎么知道我要远行?”

“感觉,你有种斩断了一切羁绊的苍凉。”

她认真地说,一字一句。从杜云裳一进屋,她便觉得,这个女子,是活不了多久了的。也许是在医馆待得久了,她偶尔会有这种感觉,在将要离开人世的人的脸上,似乎都会浮现一样的神情,很像。

“你是成精了的小鬼么?”杜云裳莞尔,“帮我送给他,算姐姐拜托你,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拜托别人。”

“好吧,不过不能以我们医馆的名义送,我还不想死。”她盯着杜云裳,这个女人,虽然已经视死如归,身上却背负着数不清的血债,她纵然不想送,更不想得罪这样一尊阎王。

“没关系,只要送到他手里就好,除了他,我也没什么牵挂了。索性,药,便托你送吧?”

杜云裳黯然起身,道谢了正进屋的尚逸轩,将送药的活,托付给了陆小妹。

陆小妹一直记得,从始至终,她一直紧紧握着手心里的那枚玉牌。

翡翠玉牌,玲珑剔透。

是当下翠灵阁正流行的,订婚款式。

“爷爷,我去送!”

她接过了长生散冲出门外,想再和那个女子说几句话,却只剩下了远去的马车影子,扬起的灰尘,在灿烂的阳光下,进了眼睛似的,眼睛生生地疼痛起来。

她再也没见过杜云裳。

那玉牌,那枚花簪,那席红衣,那七副长生散,那冷面莞尔的模样……也停留在她记忆中,直到前几日,她做了那个梦。

……

她合上了书本,“牡丹花下死,不枉恋一生。”

“既然你还未对爱恋死心,为何不接受近在咫尺的,偏要羡慕旁人?”李子然坏笑,似乎吃了颗酸葡萄,表情甚是怪异。

“有些事,旁观就好,自己一入,便不再有趣了不是么?你不一直就是如此?”

陆小妹冷笑反诘。这个李子然,什么都要掺和,却什么也不和自己牵扯上半分,这样的他,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?

“你好好吃你的葡萄吧,别再噎死,我肯定会笑的!出去走走,这屋子里好生憋闷。”

陆小妹起身离去。

房门轻合。

“别说我没帮你哈!”李子然偏头,向**的人扔了颗葡萄,“只是她有七窍玲珑心,偏偏那情感一窍堵了!”

“酸!”

祁冠宇伸手接住葡萄放入口中,坏笑,“早就通了,只是视若无睹罢了。以心易心,她若是不通,怎会心痛那一对苦命鸳鸯的遭遇?”

“哦?”李子然笑得愈发开心,“祈公子看来势在必得?”

“我要的,自然都会得到。”祁冠宇冷酷地凝视着门外,“早晚而已。”

相爷府,另一处。

“相爷可好?”

陆小妹在进屋前,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脸,迫使自己神情不是那般悲怆。权倾陌已经够可怜的了,她何必再来添堵?

“还好……”

权倾陌倚在床榻边,虽然衣裳都穿戴整齐,可眉宇间那抹凄怆还存留。她知道现在对他说什么也是枉然,既然他已经不再一心求死,那想来心病还是有得救,早晚而已。

时间会淡化一切,哪怕曾经痛得入骨,恨得切齿。

祁冠宇养外伤,权倾陌养心伤。论起来,还是皮肉上的伤能好得快些。

“祁冠宇已经好了六成,相爷府里的大夫也能照料,我想我也该告辞了。”陆小妹将书放回了书架上,“这么些天,打扰了。”

“你又要走?”权倾陌虽然神色还存留少许哀愁,可还是笑了,“你不怕他再使同样的招数迫使你留下来?”

陆小妹眼底一冷,“他要死,死了就是了,一心求死的人,即便是神仙,也是救不了的。”

“是吗……”权倾陌看着脸色僵硬的女孩摇了摇头,“依我看,你对他也不是没有动心,既然彼此喜欢,何不早早在一起。我这个失去了的人才知道,哪怕是痛得那么厉害,却还是庆幸的,遇见她。”

“相爷,”陆小妹软了声,“你说,如果你知道和一个人在一起,会不得善终,你还会对他动真情吗?”

权倾陌微笑得有些慈悲,“你这么问,想来便是已经动了真情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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