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_第五百七十九章 江城诡局(五)

而且这个王申不是出身世家,本是寒门仕子科举及第之后先从知县做起,才慢慢升到如今知府的位置,哪里来得钱财置办这样的院子。

看出莫煜的脸色不对,侯景皱了皱眉头,心里暗骂王申这个蠢货,却见王申走在前面还一脸喜滋滋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让他忍不住气闷。

宴席设在王府的花园之中,九方梦走进去,就见花园里还搭着一个戏台,她笑了笑,还真是有戏要唱。

王申又把自己的儿女和正房夫人叫出来作陪,九方梦看过去,王申有两子三女,长子王令,和次子王冉,还有长女王雅静都是正室所出,次女王雅萱却是庶出。

这四个人都过来向莫煜和九方梦行礼,那王雅静一看见莫煜顿时眼中就放出了光了,莫煜一表人才,人中龙凤,王雅静显然是动了春心了。

九方梦却是特别留意了王雅萱,因为她走路的姿势有点跛,好像是哪里受了伤,而她的一身衣衫看似光鲜,却有些不合身,不像是她自己的。她头上带着珠翠都是上品,可是隐在袖子里的手腕上带着的却是一个素银镯。

看来这个王雅萱在王府过得并不怎么样,单看王夫人瞪她的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就知道了。王申显然也不太在意自己这个次女,否则怎么会连王雅萱身上有伤都没有看出来。但是今天他却把王雅萱叫出来作陪,显然是别有打算了。

九方梦看了莫煜一眼,又见王雅静的一双眼睛一直盯在莫煜身上,她笑了笑,看样子王申是在打莫煜的主意。

谁都知道莫涯有意在莫煜和莫瑜之间选出一人继承皇位,若是王申的女儿攀上了莫煜,莫煜又登上大宝,那他们一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。

侯景自然也看出了王申打的好算盘,眼中微微露出不屑。

王申的女儿长相不过是小家碧玉,有九方梦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坐在这里,一下就把那两个女娇客衬得毫无光彩,莫煜要是看得上她们,才真是瞎了眼。

王申迎了莫煜在上首坐下,侯景坐在莫煜之下,他自己则坐在侯景下首,而九方梦坐在女眷的首座上,诸人都坐下之后,王申问了官家一句,“程玉楼呢?怎么还没来?他的畅音班以后还想不想在江城唱戏了?”

王申话音未落,一声轻笑传入诸人的耳中,“王大人好大的火气。”

九方梦看过去,就见一位白衣公子轻轻缓缓地走来,他的相貌颇为俊雅,丝毫不输给莫煜,可是比莫煜多了几分阴柔,少了男子的英武之气,看他身姿,行步温文,弱柳扶风,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,仿而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感。

“你再不来,我可要派人去抬你来了。”王申一看见程玉楼,顿时两眼就放出了光,他向着莫煜和九方梦介绍道,“这是我们江城近来有名的畅音班的老板,也是极有名的角儿,他的扮相那可是比女人都还要俊俏几分,唱腔身段都属上成,一会儿让他给莫大人和九姑娘好好唱几出。”

莫煜神色淡淡,并不多看那程玉楼一眼,九方梦却是有几分兴趣地盯着他看,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,她还真是没见过。

王申又拉着程玉楼过来给莫煜和九方梦敬酒,“来来来,你先喝两杯,再上台,莫大人和九姑娘可是贵客,你要是唱得好了,将来你的畅音班想去帝都都不怕无人捧场。”

“怎么,王大人是看腻了我们畅音班的戏,想要赶我们出江城啊?”程玉楼一个媚眼看过去,王申的身子顿时酥了半边,他一伸手在程玉楼的腰上摸了一把,只觉得不盈一握,比女子差不了多少。他笑道,“我哪里舍得,就怕江城庙小,留不住你这名角。”

程玉楼见好就收,不再撩拨王申,一手提着酒壶,一手拿着酒杯过来给莫煜和九方梦敬酒,莫煜神色淡淡,却也还是喝了,九方梦这人向来不拘礼,也不觉得与戏子喝酒有什么不好的,含笑喝了一杯。

王申和侯景对视一眼,心道,有戏。

戏子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,高兴了称你一声名角大家,不高兴了就当你是下九流的。莫煜是何等身份,平日里也少听闻他去梨园青楼玩乐,如今居然纡尊降贵喝了程玉楼敬的酒,这分明是高看了程玉楼一眼。

程玉楼很有眼色地递上戏折子,请莫煜和九方梦先点,莫煜摆了摆手没有点,让侯景点,侯景点了一出《牡丹亭》的《惊梦》。九方梦让王夫人先点,王夫人点了一出《杜十娘》的《投江》,九方梦才点了一出《长生殿》的《惊变》。她笑问程玉楼,“程老板唱得是什么。”

“正旦。”程玉楼笑着垂首回答。

九方梦点了点头,程玉楼退了下去,过了片刻,笛声和箫声并着快板响起,程玉楼扮着杜丽娘上了台,那扮相果然是要比女子还艳丽几分。

听她唱了一段,王申立刻就拍手叫好,王夫人的眼中也显出欣赏之色,显然她也极喜欢看程玉楼的戏。

九方梦看了莫煜一眼,就见莫煜还是依旧冷着脸坐在哪里,或者侯景同他聊几句时,他才说话。

《惊梦》唱完之后唱《投江》,程玉楼的杜十娘一身素色的行头立于台间,颇有几分凄美之感,他一件件将百宝箱中的宝贝沉入江中,那绝决之态让人叹喟。

只听王夫人叹道,“身为女子又何必这样倔强呢,有那样多的宝贝想为自己从孙富那里赎身还怕不容易?到最后人财两失,连性命都没有了,何苦呢?”

她又说,“还是像杜丽娘那样温柔小意,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。”

“我却更欣赏这杜十娘,”九方梦却是笑道,“她既然对这人世,对这世间的男子都失了望,自己的一腔情意付之东流,又如何愿意再苟且偷生下去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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